立言论坛 | 立言首都金融论坛·第15期：“零售支付账户体系的理论与实践”闭门研讨会成功举办

会议开场，由北京立言金融与发展研究院院长、国家金融与发展实验室副主任杨涛做致辞发言。北京立言金融与发展研究院对外合作部主任崔红蕊主持会议。

杨涛从三个方面对我国零售支付账户发展及研究进行了思考。

首先，研究账户问题，既有金融视角，又有电商视角，还有其他视角。我们首先关注的是从金融的角度关注账户，研究零售支付账户体系的理论与实践变化。

其次，需从整个零售支付角度，而不仅仅是从第三方支付角度，研究账户问题。一方面，无论是国际趋势还是国内实践，账户已经成为数字经济背景下理解非银支付机构的一个重要线索。欧盟将第三方支付服务机构分为支付发起服务商PISP和账户信息服务商AISP两类，其核心区别在于是否依托账户为其他机构提供支付服务。我国支付领域征求意见稿中，对于未来第三方支付机构的监管也是基于账户交易与非账户交易。另一方面，在研究零售支付账户时，既有银行零售端账户，也有支付机构账户，二者之间存在怎样的交叉融合关系，这些问题都值得我们进一步探讨。

最后，研究零售支付账户问题，需要通过各方探讨形成一些基础性共识。希望通过各位参会嘉宾的思考与讨论，在纷繁复杂的账户体系研究中形成一些共识的概念，形成一些基础性的研究路径，形成一些有价值的结论。

第二部分是主题报告环节，邀请到了中国社会科学院金融研究所博士赵亮以“我国双层零售支付账户体系及风险特征研究”为题进行主题报告。

赵亮围绕“我国双层零售支付账户体系及风险特征研究”，对银行与非银行双层零售支付问题进行了系统研究。

首先，研究的背景和内容。我国的非现金社会快速推进是近年来社会经济的发展亮点，也是世界支付产业变革发展的重要体现。从账户视角出发，发现银行与非银支付机构共同组成的双层零售支付账户体系是重要的推动要素。基于此，本次研究的两个主要命题分别是：我国双层零售支付账户体系的内涵与构建进程、我国双层零售支付账户体系的市场运行与风险特征。

从概念角度来看，账户为一种结构化的会计要素载体，体现法人或自然人的金融权益，并在特定系统内实现价值数据的存储与转移管理。支付是国家金融体系的基础要素，由支付机构、账户体系、支付工具、支付基础设施以及支付监管共同构成了现代支付体系的运行框架。其中，账户起着连接支付工具与支付基础设施的枢纽环节，是国民经济活动与支付体系运行的微观基础，也是对支付业务的运行与监管划分的新依据。

其次，我国双层零售账户体系的内涵与构建条件。账户分类与账户体系构建的基础要素包括：持有人法律性质、账户权属关系、账户资产货币属性、账户金融权益功能、账户功能属性。鉴于账户形态与生物特征的关联属性，账户体系的构建与发展将遵循软硬件一体化趋势，逐步摆脱支付介质或受理终端的硬件条件约束，账户体系间的竞争将由终端设备或网点布局转向提供更加多元支付场景的账户支付服务。

我国银行账户体系最初也借鉴了国际通行的账户管理机制，分为存款账户和结算账户两类账户形式。但在市场实践中，我国个人银行账户常常将储蓄功能与结算功能统归于一体。在支付账户、直销银行等新型账户开立与服务模式下，促使账户分类管理政策等银行账户监管政策的演进，并成为我国双层零售支付账户体系监管机制的组成部分。

将非银支付机构纳入监管体系之中，通过账户分类管理政策、备付金集中存缴及“断直连”等政策实施，对余额支付在支付额度、经营范围以及备付金收益模式等方面的限制，进一步强化了账户体系的双层运行模式与账户体系“主从关系”的市场格局。

此外，我国双层零售账户体系运行呈现出：“主从关系”特征，以及多元化的产业结构关系（包括竞争关系、合作关系、竞合关系）。非银支付账户体系服务模式主要分为基于账户信息流的快捷支付模式和基于账户资金流的余额支付与担保支付模式，是明显的“竞合+竞争”产业结构关系。

我国双层零售账户体系具有三个风险特征。一是资金清算风险。虚拟账户平台对个人用户和商家采取非对称的定价结构和资金时效安排，这增加了虚拟账户体系的信用风险与资金挪用风险。二是平台垄断风险。前端虚拟账户平台呈现显著性的寡头垄断特征，后端银行结算账户系统基于存量零售客户规模和增量新增借记卡发行量判定为一般性的市场垄断特征或竞争性特征。三是支付衍生风险。支付数据跨系统访问的过载风险，放大平台单点故障的风险效应，同时也加剧虚拟账户平台对商业银行的外溢性风险。

最后，我国双层零售账户体系的发展趋势。一是市场层面，基于CBM模型四支柱分析框架，发现在账户体系发展初期，商业银行与非银支付机构价值主张与商业银行存在差异化的竞争策略；在账户体系发展中后期，二者呈现趋同性发展特征。二是监管层面，监管框架划分由支付工具转变为账户属性，突出账户的功能监管，关注前端账户平台市场垄断及支付衍生业务的外溢性风险，进一步强化银行Ⅱ类和Ⅲ类账户的虚拟平台功能，防范前端账户平台市场垄断与监管套利行为。三是数字人民币层面，数字货币基于账本的记账逻辑创新，对电子货币的账户支付体系形成变革性影响，我国数字人民币的架构设计与实践将改变头部非银支付机构在前端虚拟账户平台的垄断地位，有利于零售支付账户体系的长远发展。

第三部分是主旨演讲环节，邀请到了国家金融与发展实验室支付清算研究中心副主任程炼、苏宁金融研究院副院长薛洪言围绕零售支付账户体系的理论与实践问题进行思考。

程炼从账户功能的扩展及其社会经济含义的角度深入分析了零售支付账户问题。

支付主要通过两种渠道。一是基于价值载体，对于价值载体的实际占有，依赖于公众对于所有权的认可。二是基于账户，记录权益变化情况，更加安全和先进。因此账户的优势主要体现在：不要求实物价值载体的实际转移、权益记录更为清晰、减少支付的次数、能够产生可被利用的信息。

账户运行需要一些条件。一是可信任的中介方，进行结算与记录。二是系统的可及性，第三方支付兴起的原因之一就是当时银行支付系统的可及性非常差，但是对于零售支付来说，可及性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要求。三是长期交易关系，进行信息的连续积累。这些条件在某种情况之下不是都能够得到满足的。

数字经济时代账户功能进行了扩展。一是账户系统及其接入方式的隐形化，数字时代更多的是一个电子化账户系统，且接入方式更加关注隐形化。二是除了货币往来等金融信息之外，还有很多非货币信息的记录。三是身份信息的绑定，以便进行可用信息的挖掘和用户身份特征的标识。

账户功能扩展的社会经济含义：一是账户与个人身份的一体化，包括个人信用与账务信用的一体化，交易匿名性的消失。二是财务与经济社会活动的一体化，涉及场景一体化和信息一体化。三是社会网络更紧密地嵌入经济生活，将道德、政治与个人偏好等社会因素纳入到社会活动中，带来的好处是消费个性化。

账户功能扩展带来一些潜在问题。一是账户覆盖了所有个人信息，而且基本上已经实名化了，存在隐私权问题。二是社会形象的分离与重塑，本质是隐私权在数字时代新的体现。三是大型互联网平台基于数据，存在的价格/质量/服务可及性歧视问题。四是基本经济权利与社会多样化问题。

未来账户体系主要朝着三个方向发展。一是账户体系的分化，回归单一功能。一些账户只用于支付，不绑定个人信息，保护个人隐私。二是账户系统的整合，解决信息分散、关键性信息无法整合、信息滥用、重复建设的问题。三是零售支付回归价值载体/高层级账户，基于区块链或者其他分布式账户系统，具备更强的匿名性。

薛洪言围绕数字人民币与支付变革进行了深入的思考。当前，多国央行对数字货币的态度从谨慎转向探索与实验，过去一年中，已有60多个国家进行了数字货币相关的试验。我国央行从2014年开始研究数字货币，当前数字人民币已经进入试点阶段，进度处于世界领先水平。

我国央行数字货币运行机制，具有双层投放、M0替代、账户松耦合、可控匿名、审慎加载智能合约、双离线支付等特点。支付方式可以分为银行账户、银行卡、第三方支付、数字货币等四种，前三种是我国社会主流的支付方式，具有各自的优势和劣势，相比之下，数字货币具有便捷、低成本的优势，但是也存在交易限额，受限于数字货币生态范围。数字货币运行机制明显不同于现在主流模式，未来的发展空间主要取决于边界限定以及后续生态建设。

之后，薛洪言重点分析了数字货币对于现金、移动支付、虚拟货币、跨境支付等领域的替代效应。数字货币的支付替代效应，主要体现在对现金的替代，这是未来一个比较大的突破口。数字货币对移动支付会产生一定的分流效应，但很难有实质性的影响。数字货币与虚拟货币是不同类别的两类东西，不存在明显的替代作用。在国际对抗日益加剧的背景下，数字货币在跨境支付领域具有比较好的应用。

从对内角度来看，数字人民币在一些特定领域，具有查缺补漏、不可替代的优势。如扶贫资金的发放，数字人民币可以解决资金截留问题；特定领域贷款，数字人民币可以更精准地监控贷款资金流向；反洗钱与反恐怖融资领域，数字人民币具有可控匿名的优势等。

整体上来看，数字人民币的想象空间主要体现在两大方向，一是面向国际化，二是面向未来。一方面，数字人民币有利于更稳妥地推动人民币国际化。从工具的角度来讲，数字人民币能够提高跨境人民币支付效率，而且能够适当地摆脱现有国际清结算体系的制约。另一方面，数字人民币是着眼于未来的底层支付工具。区块链技术的成熟应用，既需要信息上链，更需要价值上链，只有完成价值流传的闭环，区块链才能发挥其核心价值，数字人民币有望填补这一缺口；在物联网支付领域，基于数字人民币的设备账户有望普及开来，为物联网支付打开广阔空间。

第四部分是圆桌研讨环节，邀请到了中国银联战略与投资部总经理刘源，人民银行清算总中心中志公司副总经理黄峰，Visa大中华区政府事务部副总裁张兆阳，腾讯金融研究院秘书长杜晓宇，农信银资金清算中心张骁，北京立言金融与发展研究院金融科技研究所所长、国家金融与发展实验室支付清算研究中心副主任董昀，围绕零售支付账户体系进行深入的讨论和分析。本环节由金融科技50人论坛执行秘书长闵文文主持。

刘源主要从四个方面对零售支付账户问题进行了深入的思考。

一是账户和账户载体的关系。人脸支付、虹膜支付等新兴支付方式只是改变了验证手段和账户载体，其本质还是账户。各种支付工具的快速发展是账户的变化还是工具的变化，是技术的推进还是其他因素，值得深入分析。

二是各类账户的主从关系。从货币角度来看，零售支付主要依托银行账户，非银行支付是支付账户自身功能的扩展，并没有改变主从关系。关于支付账户和银行账户的关系，“钱包”与账户的关系，以及支付账户的性质等问题，还需要深入的研究。

三是账户和个人身份一体化的发展趋势。账户载体的演变过程中，匿名性下降、隐私权丧失将是一个趋势。一旦人脸支付等生物信息广泛应用到支付过程当中，面临的将不仅是支付便利性问题，而是一个复杂的社会性问题。现阶段应谨慎考虑，加大研究，特别是批判性研究，可以结合物联网等技术的发展，探索寻求更稳妥的解决方案。

四是数字人民币的相关讨论非常有价值。数字人民币的探索，对现有支付清算系统的影响值得高度关注，且其发展对中央银行、商业银行体制的影响，M0和M1的替代作用等方面，都需要进一步研究。

黄峰主要从理论思考和实践探索两个角度分析了我国零售支付账户体系问题。

支付本质上具有两个层面：确权、财产转移。非现金支付具有三个部分：银行账户支付、非银支付机构账户支付、数字人民币支付。支付业务的核心在于交易与货币债权，当前丰富的支付业务形态正是源于多维度的交易主体与多样化的货币债权形式的排列组合。

支付是连接器，账户是最重要的载体。一是个人在商业银行开设一二三类账户是零售支付账户体系的基础，第三方支付机构的账户体系本质上都是源于商业银行的账户。二是零售支付业务整体增速，理论上应该与社会零售销售总额的增长保持一致。零售账户体系的发展要结合更多的业务场景，如电商、社交、公共缴费、信贷等。三是零售支付账户体系的便捷性远远大于安全性。银行追求安全性，要求客户诚实可信，交易可记录、可追溯，客观上造成了支付繁琐。而支付机构更多追求便捷性，机制更灵活。四是商业模式上，成本和收益平衡才是可持续发展的基础。零售支付账户体系的建立，需要通过场景触达客户，通过向个人提供一些产品和服务，并获取第一手的真实数据。

为了响应国家金融服务实体经济、发挥央行金融服务职能的要求，人民银行清算总中心依托超级网银和小额支付系统，开发了两个零售业务系统。一是手机号码支付，主要面向个人用户，可以通过手机银行、网上银行还有银行柜台开通。二是全国综合业务服务平台，使用的是商业银行账户，业务场景涉及财税、社保、公积金、医保、教育等多个场景。另外还建设了账户与支付业务风险监测系统，以大数据处理为基础，数据分析、风险预警等为一体的账户支付业务，有助于系统化、规范化、科学化防范风险，保障我国账户体系的安全、高效运营。

杜晓宇主要从三个方面对零售支付账户体系的理论与实践问题进行了思考。首先，银行账户体系是支付体系与场景结合的一个重要基石。我国移动支付发展起来的一个重要原因是我国具有完善的银行账户体系。其次，移动互联网时代之前的零售支付是“得账户者得天下”，移动互联网时代之后更加注重与场景和服务的融合，零售支付账户体系以从传统银行卡（账号）账户体系演进，从资金账户到ID再到场景服务融合，很多国家和地区提出的开放API等措施，都是正面直视这一过程的体现。最后，零售支付领域仍旧还存在很多的机会，没有必要低水平重复博弈，如利用账户体系，为企业员工对公付款场景提供更好的功能化服务等等仍旧是蓝海。

张骁结合自己工作经验，系统分析了零售支付账户体系的实践问题。

账户是金融机构识别客户身份、存放客户资金、记录客户交易行为的载体，是支付体系运转和交易主体进行资金管理活动的基础。目前，我国形成了以账户实名制为基础、账户分类管理为手段、银行账户和支付账户相互竞合的账户体系，实现了个人Ⅱ、Ⅲ类银行账户的远程开立。

从监管角度来看，当前远程开立全功能银行账户的条件尚不成熟，主要有两方面考虑。一是国家金融安全形势。银行账户开户审核对于堵截不法分子虚假开户、买卖账户用于赌博、电信诈骗等违法犯罪活动具有积极作用。二是金融科技发展水平。当前数字身份认证技术仍不成熟，尚无明确的法律地位和国家标准，企业和个人被他人冒名开户的可能性较大。因此，远程开立全功能银行账户需要统筹考虑国家金融安全形势、金融科技发展水平、客户实际需求等多方面因素，需要平衡银行账户开立的便利性与安全性的关系。为防范通过互联网大量开立银行账户转移非法资金等违法犯罪活动，仍需审慎研究远程开立Ⅰ类户等事项。

最后，张骁分析了农村地区账户服务的难点问题。一是相当一部分农村居民的首选账户介质仍然是传统的存单、存折，支付工具仍以现金和银行柜面转账为主。二是农村留守群体文化水平和金融素养偏低，风险防范意识和抵御风险能力较差，随意泄露个人信息和相关密码，随意点击他人发送的链接，随意扫描陌生的二维码，容易被不法分子通过伪造钓鱼网站、伪造二维码等手段诈骗，成为违法犯罪分子实施欺诈行为的重要对象。三是农村中小金融机构提供远程开立Ⅱ、Ⅲ类户、线上贷款等在线金融服务时，面临识别客户身份成本较高、缺乏外部验证渠道等问题，需与工商、税务、人社、司法、公安、运营商等外部机构开展多头对接，前期科技投入大、后期业务收益小，制约农村中小金融机构拓展Ⅱ、Ⅲ类户的业务发展。

董昀认为账户是零售支付体系的“细胞”。从实物交易到账户交易，技术发展驱动账户演进。因此支付账户的发展和创新，有利于完善信用体系，有利于提高支付体系的包容性，有利于提升支付体系的效率。但是也会带来一些问题，包括隐私问题、数据产权保护缺失等问题。

讨论零售支付账户问题，既需要有宏观格局，也需要微观、具体的研究，深入挖掘一些问题。一是技术的驱动以及走向直接影响了零售支付创新。二是公共政策等基础性的制度安排，是零售支付的根本要素。三是数据的产权保护，有利于监管对于风险的防控。此外，宏观经济稳定、金融科技发展等对于零售支付发展具有间接的作用。

会议最后，由北京立言金融与发展研究院院长、国家金融与发展实验室副主任杨涛进行了会议总结。

杨涛结合嘉宾的发言，谈了自己三个方面的感受。

首先，学者与从业者思维方式的不同，表明零售支付账户领域理论和实践的碰撞。当前我国零售支付账户实践创新不断，也出现了一些纷繁复杂的问题。但是相关理论发展滞后，缺乏有效的理论框架和分析体系。

其次，基于支付角度讨论账户问题，需要在明确研究目标的基础上，分析零售支付账户体系发展与建设所依托的路径。发展支付体系的目标，是为了提高交易效率，还是依托支付进行商业模式创新，抑或是为了降低风险、维护金融稳定。这些目标的优先次序问题同样存在于账户问题的研究中。

最后，未来账户问题研究有四个方面需要重点关注，并且已经基本形成了共识。一是无论金融科技创新、支付创新还是账户问题，监管和政策因素都发挥着重要的作用，其本质都是风险与收益的衡量问题。二是需要进一步梳理不同类型账户之间的关系。在多元化、多层次的复杂账户体系中，考虑互通性、互操作性、场景融合性等问题，处理好不同类型账户之间的关系。三是关注未来技术进步对账户的影响。技术进步导致与账户相对应的载体在不断发生变化，而且这一载体与账户在特定情况下可能会进一步融合，对现有的零售支付账户体系带来冲击和影响。四是数字人民币以及其他加密数字货币对于零售支付账户的冲击和影响也需要重点关注。